金朝的灭亡:决定金朝命运的三次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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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兴二年年底,金宣宗弥留之际,荆王完颜守纯第一个闻讯,首先入宫“侍疾”,并关闭了东华门。时为太子的金哀宗听说二哥已经入宫,怕他再弄出什么矫诏改立太子的事情,立刻派东宫兵卫三万余人包围了皇宫,然后叩门入见。守门的驸马都尉徒单合住见来人是皇太子,不敢怠慢,连忙开门。入宫后,完颜守绪马上遣几个兵将把二哥抓起来软禁于旁边的小屋子里。当夜,金宣宗崩,完颜守绪即位,是为金哀宗。金哀宗继位后,并未杀掉二哥守纯,还把他从英王进封为“荆王”。不久,荆王为人所告要“谋反”,金哀宗要杀他,得亏慈圣皇太后说好话,完颜守纯留得一命。不过,这位荆王一直处于被软禁状态,直到蒙古破汴京后才被蒙古人杀于青城。
金哀宗继位后,改元正大。他上朝第一天,在隆德殿的宝座刚刚坐稳,外面忽然天刮大风,把端门城楼的巨瓦也吹掉数块。满朝文武心中疑惧,皆以为是不祥之兆。没说几句话,又有人入报,说宫外有个男子披麻戴孝,望着承天门又哭又笑,还大声嚷嚷:“我笑,笑将相无人;我哭,哭金国将亡”。听说有这么一个“乌鸦嘴”,入贺新皇登极的群臣都劝金哀宗把那个人抓起来当街杀掉。金哀宗很厚道,表示说,自己希望朝外的百姓直言政事,即使是语涉讥讪也不应该加罪。金国的法司见皇帝这样说,不好对那个男子处重典,只以“君门非哭笑之所”为理由,打了那个人几棍子就放走。
金哀宗即位后,并无太多的“振作”之举,金国仍旧按照惯往前“发展”。尤其是金哀宗继位后的前几年,蒙古正忙于消灭西夏,对金国的逼迫明显有所减缓。
窝阔台继承汗位后,严格执行成吉思汗“借道灭金”的临终遗嘱,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后来还强行“借道”,攻下宋朝的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和沔州(今陕西略阳)等战略要地,直入四川腹地,并于1231年(绍定四年)渡过汉水,攻入金国的邓州(今河南邓县)一带,在钧州(今河南禹县)三峰山大败金朝主力。
绍定四年(金正大七年,公元1231年),是蒙古决定灭金的关键一年。窝阔台兵分三路,右路军由拖雷自宝鸡南下,借道宋境,相约转年开春会师大梁;左路军由斡陈那颜统领,直捣济南;中路军由窝阔台本人掌统,经河中直杀洛阳。
三峰山之役
金哀宗当皇帝后,人逢末世运更衰,不仅要与昔日两个“附庸”西夏和南宋低三下四打交道,也得向霸气正旺的蒙古大爷献上诌媚之脸。可笑的是,一向往死里讹诈宋朝岁币的金国只是装孙子还不行,蒙古大爷现在遣使向金国“责岁币”,乾坤颠倒,百年河东,百年河西。所以,金哀宗坐上龙座后的金国,“尽弃河北、山东、关陕,惟并力守河南,保潼关。”金人在自洛阳、三门、折津东至邳州的东西二千余里范围内,设立四个行省,调二十万精卫以捍蒙古。
成吉思汗死后,蒙古军于1228年春首先进攻大昌原,金朝平章政事完颜合达以完颜陈和尚(完颜彝,小名陈和尚,字良佐)率“忠孝军”为先锋迎敌。完颜陈和尚勇猛,以四百骑大破蒙古八千劲骑,“盖自有蒙古之难,二十年间始有此捷,奏功第一,名震国中”,金廷立授完颜陈和尚定远大将军,世袭谋克。1230年,金朝先前“九公”之一的恒山公武仙降蒙后复叛,杀掉蒙古将领史天倪,与史天倪之弟史天泽在贝州激战,完颜合达率金兵来援,又击败蒙军。但是,良好的开端,对金国而言,绝非成功的一半。这年年底,蒙古大汗窝阔台率大军入陕。其实,本来蒙古已经派出使臣到金军营谈和议,金将移剌蒲阿先是把蒙古使软禁。庆阳大捷后,移剌蒲阿志骄意满,对蒙古使臣说:“我军兵精粮足,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敢与我战就来!”这一来,大大激怒了窝阔台汗,他即刻点兵,与其弟拖雷率众入陕西,在京兆、同州、阜州一带杀来荡去,破毁金朝的军事堡垒六十余座,直趋凤翔。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赶忙把行省移至阌乡以备潼关。
1231年夏,当蒙古兵猛烈围攻凤翔时,先前牛逼哄哄的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心生怯意,逗留不进,上奏说:蒙军势盛,不可轻进。
金哀宗着急,又遣使晓谕:“凤翔被围既久,守军就要招架不住,可以领车出关与蒙军稍稍交手一番,以减缓凤翔方面守军的压力,牵制一下蒙军。”二人得诏,硬着头皮领兵出关,象征地与蒙军打了一小仗就收军入关,根本不顾凤翔金军的死活。很快,凤翔被蒙军攻陷。值得一提的是,金军也有小小战果,名将完颜陈和尚在倒回谷以少胜多,竟然打败蒙古大将速不台。
相持之间,金国降将李昌国给拖雷出主意:“金朝迁都汴京快二十年,他们所依恃为安的,正是潼关人守和黄河天险,如果出宝鸡入汉中,不到一个月即可赶到唐州和邓州,如此,则金国可灭。”拖雷马上把李昌国的建议讲给哥哥窝阔台听,二人一拍即合,做出了三路攻金的决定。
1130年底,蒙古拖雷一军已经攻入饶凤关,由金州向东,准备杀向汴京。金朝宰执大臣闻讯向金哀宗建议:“北军(蒙古)冒万里之险,历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地区),其劳苦已极。我们应以兵屯(于)睢(州)、郑(州)、昌(州)、武州,归德及京畿诸县,以大将守洛阳、潼关、怀(州)、孟(州)等处,严兵备之,京师积粮数百万斛,令河南州郡坚壁清野。彼(蒙古)欲攻而不能,欲伐不得,师老食尽,不击自归矣。”此议虽有理,仍是退缩怯懦之计,所以,金哀宗叹言:“国家南渡二十年以来,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养军士。今敌至不能迎战,徒以自保。京城虽存,何以为国!天下其谓我为何等人!朕思之再三,存亡自有天命,只有不负国民就好!”于是,他下诏金将屯兵襄州、邓州,并未允许“坚壁清野”之策。金哀宗“觉悟”虽高,毕竟救不了国家。
依据金哀宗诏旨,1232年初,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率诸军入邓州,完颜陈和尚、武仙等人率军会之,出屯顺阳。听闻蒙古拖雷率大军渡汉江,金国诸将商议对策,有的讲半渡击之,有的讲待其过江后再打,议论未定,蒙古大军已经安然渡江。至此,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才着慌,忙赶至禹山,“分据地势,列步率于山前,列骑士于山后。”奇怪的是,蒙古兵见金军立阵后,并没有上前迎战,反而不慌不忙地绕过山脚,出金国骑兵之后,分三队杀来。双方接战,蒙古兵远来疲急,不久即退。见此,完颜合达认为:“蒙古军号称三万,运护辎重的人就占三分之一。今相持二、三天,令其不得进食,如果乘其退却而进击,肯定得胜。”移剌蒲阿不同意:“蒙古人退路是大江,而黄河又没封冻,他们深入重地,又能跑去哪里,不必速战速决。”由此,金军没有乘胜逐北,丧失了绝好的机会。
转天大早,金军忽然发现一个蒙古兵也找不到,经过骑兵侦察,才知蒙古军却隐入光化对岸的枣林之中。他们鬼鬼祟祟,白天炊食,夜不下马,一直在里面呆了四天。蒙古人在林子里面休整,金兵却已经绝粮,于是诸将商议后准备率军入邓州就食。行至林后开阔地,一直饱食待发的蒙古兵忽然出击,金兵慌忙迎战。拼杀之中,蒙古精骑百余突出,邀击金军的辎重运送队伍,“金兵几不成列”。边打边跑,半夜金兵才得入邓州城。可恼的是,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隐其败迹,上表金廷说又打了一个大胜仗,“百官表贺,诸相置酒。”本来躲入军事堡垒的金国乡民也麻痹大意,晃悠回村舍打理家务,“不数日,蒙古游骑突至,多被俘获。”
忧惧之余,得悉蒙军分几路趋汴京而来,金哀宗忙召群臣商议拒敌之事。有人建议应乘蒙古兵远来奔疲之余迎击,平章完颜白撒不同意,他想出一个怪招儿,遣金将麻斤率兵民万人出城,在汴京城四周围起短堤,然后掘开黄河,灌水入围,想使汴京城外形成一圈“天然”的水阻,以护卫城市。同时,又派金将率三万兵护卫在黄河边挖掘江堤的兵民。他可能没有细想,虽然蒙古骑兵一时攻不得近,时间一久河水也会把城墙泡松。此时,蒙古的窝阔台汗在西夏降人恤可建议下,自河中府由清河县的白波渡黄河,并约拖雷率军来会师于汴京城下。蒙古人忽然出现在黄河之上,下船登岸一阵猛杀,麻斤出本人及万余兵民猝不及防,皆被砍死,活下来只有三百人逃回城中。至此,窝阔台自己入郑州扎御营,遣速不台率军攻汴京。
水拒蒙军不成,金军只能商议汴京城守。可笑的是,当初金宣宗南渡汴京后,权臣术虎高琪见南京城方八十里,四阔难守,便又出馊主意于城内筑子城,“周方四十里,坏民屋舍甚众。工役大兴,河南之民皆以为苦”,花费巨亿不说,累死了不少老百姓。结果,当蒙古兵真正来到时,众臣又认定只要外城一失,子城绝不能守,最后决定在外城守御。所以,当初费功费力罗筑的四十里坚固城墙,一丁点用也没有。而且,汴京外城还是当初北宋所筑,“土脉甚坚”,非轻易能克。城濠虽固,汴京城内兵员确实不多,满打满算,金国最终聚结四万军士,二万青壮年居民,“每置四面,每面送千名飞虎军,以专救应,然亦不能军矣。”所以,金朝汴京之守,完全指望城外的援军。
拖雷所领蒙古军队自禹山之战小胜后,“散漫而北,所过州县,无不降破,遂自唐州以趋汴京。”完颜合达、移剌蒲阿接诏,率金国仅存的十五万精锐自邓州出发,赴援汴京。蒙古人不慌不忙,只派出三千骑兵尾随,但并不主动出击。
蹑随好一阵子,完颜合达等人商议:“敌兵只有三千骑,我们只行不战,是示弱的表现,应该扭转身消灭这三千人!”
未待金军安排布置好,蒙古兵尾随到钧州沙河,忽然不战而退。金军喘了口气,下令在当地扎下营盘休息。刚刚支好帐蓬喘口气,蒙军忽然来袭,金军惊惶,连忙弃帐迎击,“(金军)不得休息、食饮,且行且战。”金军走到黄榆店(今河南禹县以南),距钧州还有二十五里,天降大雪,军不得行。正想扎营休整,汴京方面送来急诏,要两省军立刻赴汴京集结。无奈,金军只得在大雪天开拔。
此时,自北渡黄河而来的蒙古兵愈聚愈多,他们与拖雷部蒙军会合,前后遍砍大树塞堵金军通路,准备包围金军一口吃掉。幸亏金将杨沃洐力拼杀出一条血路,金军又能往前走出一段路。到了三峰山后,金军才敢扎营喘口气,“军士有不食至三日者。”
此时,两部蒙军已经合兵,从四面把十五万金军团团包围,轮番进攻。一半蒙军冲杀时,另一半蒙军燃柴烤肉大吃大喝。然后,杀累的蒙军回来吃肉饮酒,体暖肚饱的蒙军又冲上去杀敌,“更迭休息”,这些蒙古人打仗倒象是打猎。金军可怜,走了好几天路,许多人肚中无食,又赶上大雪奇寒,连举兵器的气力都没有,勉强支撑。眼见已经杀死金兵数万,蒙军故意让开通往钧州的一条路。纵金败兵逃走的同时,蒙军又在道路两旁埋伏不少生力军,趁金兵败走之余突出砍杀,“金军遂溃,声如崩山。”十万多老爷们鬼哭狼嚎,动静确实吓人。所有金军高级将领中,只有武仙率三十余骑侥幸从竹林中逃脱,杨沃洐等人皆在混战中被杀。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失去联系,只得由完颜陈和尚保护着率数百骑拼死逃入钧州。至此,金军十五万人基本上都成为蒙古军人刀下之鬼,精锐尽失。
在郑州的窝阔台听闻拖雷与金军交战,又派出数将来援,于是众军合攻钧州。钧州城破,完颜合达逃入窟室中,为蒙古兵搜出当即砍下脑袋。于是,蒙古兵派人持完颜合达的脑袋绕汴京宣威:“你们金国所恃,惟有黄河与完颜合达。现在,黄河为我们占据,完颜合达被我们杀掉,不降何待!”
名将完颜陈和尚本来躲在隐蔽处可以逃脱,他怕死于乱兵之手无名,又怕自己乱中被杀,皇帝责他贪生,便在蒙古人杀掠稍定后自己走到金军帅,称自己是金国大将,有话要说。蒙军如临大敌,数人把他围起,押往拖雷处。完颜陈和尚见拖雷不跪,朗声言道:“我乃大金忠孝军统领完颜陈和尚,大昌原、卫州、倒回谷之胜,皆我为之!我如死乱军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明白来死,天下必有知我者!”蒙军惜英雄,劝陈和尚投降,不肯。蒙人残暴本凸现,推陈和尚于地,用棍生生打折他的两条腿,又用刀把这位金国英雄的嘴划开,一直割到耳际。陈和尚“噀血而呼,至死不屈。”如此金国忠烈,其实也是汉文化“忠孝节义”涵教而出,他每每在军中习《孝经》、《论语》、《春秋左氏传》等儒家典籍,“军中无事,则(于)窗下作牛毛细字,如寒苦之士,其视世味漠然。”如此忠勇之士,连蒙古将领也被感动,以马奶酒洒地祝祷:“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至于那位移剌蒲阿,最终也被蒙军活捉。此人虽多误军事,还是个气节之臣,宁死不降,被蒙人杀掉。
汴京之战
1232年三月,蒙军已经攻入饶凤关。金国大将徒单兀典统十一万大军尽撤秦州等地关备,从虢州入陕,同时,又聚军粮十多万斛,准备皆以关船装载,顺流东下。正忙乎着,蒙古骑兵杀至,粮食刚刚装了几船,只能弃于当地不顾,二百多艘空船跑得也快,瞬时间无影无踪。金将恼怒,强迫当地州民用人力运输储于灵宝和峡石的仓粟。蒙古游骑自由驰骋,遇见运粮的金国民众,打猎一样,杀掠甚众。不久,金军潼关守将李平降蒙,使得关中门户大开。徒单兀典吓得立即点集阌乡军兵逃跑,“各以老幼自随,由西南径入大山冰雪中,部将多叛去。”蒙军闻讯,立即就派数百骑精骑尾随追击。“山路积雪,昼日冻释,泥淖尽胫,随军妇女弃掷老幼,哀号盈路。”如此疲弱的十多万兵民,逃的逃,死的死,被蒙兵最后全歼于山中,徒单兀典本人也被擒杀。
四月,蒙古集大军猛攻洛阳。洛阳城中金兵总共只有三峰山溃卒三千多人以及一百多昔日完颜陈和尚手下的忠孝军,留守官撒合辇因病重不能带兵,绝望之余自投护城河而死。金将强伸领军,率士卒赤身死战,他派壮士数百在城墙上往来奔呼,“其声势与万众无异,”并创制发石的“遏炮”,杀掉蒙军数千。“蒙古益兵力攻,凡三月余不能拔,乃退。”可见,金国仍然有能将,只是忠义之士太少而已。
蒙古大汗窝阔台见天气渐热,将要北归,派使臣从郑州到汴京,要金哀宗投降,并列了一份几十人的金朝大臣及其家属名单,要金哀宗把这些人及绣女、海冬青等一起送至蒙军营中当作“贡物”。金哀宗得到讲和的讯息,自然喜出望外,他封被软禁的二哥完颜守纯的儿子完颜讹可为曹王,准备把这个侄子当人质送于蒙军讲和。
汴京城外指挥攻城的速不台根本不理会金朝讲和的“善意”,他说:“我只受命攻城,未接大汗诏旨讲和。”于是,速不台在汴京四周广立攻城器械,驱逼汉人俘虏及妇女老弱负薪背石填平户城河,不少行动不便者即刻也被推入河濠当作“填充物”,“顷刻平十余步”。如此危急关头,金国的平章完颜白撒禁止守军与蒙军交战,声称皇帝正与蒙古大汗讲和。为此,汗血死战的金国四城守军大呼。金哀宗闻讯,连忙出端门至舟桥慰抚士众。由于当时刚刚下过雨,遍地泥泞,守城军民忽见皇帝出临,均苍惶跪于地上,“老幼遮拥,至有误触帝(哀宗)衣者。”金哀宗询问情状,有人回答:“北兵填濠过半,平章完颜白撒传令勿发一箭,恐坏和议,国家真与北军有和议吗?”金哀宗沉痛回答:“朕以生灵之故,称臣进奉,无不顺从。我只有一子,还未成年,现已准备送出作人质。希望你们稍作忍耐,待曹王(完颜讹可)出后,鞑靼(蒙古)如果再不退兵,你们死战未晚!”
当日,金哀宗送出曹王作人质,蒙军仍旧“并力进攻”。
双方恶战。金军做石弹,大小有灯笼球一样,只有一、两斤重,皆由兵士搬赸往城下猛砸。蒙军更厉害,他们从西域带回有抛石机,军营中到处堆积四处搜罗来的石磨和压麦用的石碌碡,一分为二三,借用抛石机巨大的抛力掷石上城。每城一角之地,蒙军置放百多架抛石机,“更送上下,昼夜不息,数日,石(头)几与里城(相)平。”这种抛石机威力巨大,金国汴京城墙上合抱粗的防城木“随击而碎”。为了防御楼墙免遭巨石抛击,金人用马粪、麦桔裹住城楼护具,又以网索和牛皮作为悬空防护减低巨石的冲击。不久,蒙军又用抛石机扬抛巨大、点燃的“木弹”,烧毁不少汴京城墙上高大坚实的木制防具。幸亏汴京城墙是昔日周世宗所建,墙土皆取自虎牢,“紧密如铁”,巨石击中后,“惟凹而已”,特别受力。蒙古兵见强攻不成,又在汴城护城上筑城,“围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楼橹,濠深大许,阔亦如之,约三四十步置一铺,铺置百许人守之。”本来,死战之余,金军想夜间派人突出偷袭斫营,但皆为城墙下的矮墙所阻,未及出就被蒙军发现。这些短墙“工事”,是先前完颜白撒出馊主意修建,一无是处,防守起不到任何任用,反而成为金军自己之累。
除了守汴京的金军英勇外,蒙军之所以一直攻不入城,全赖金军有两种绝秘武器,一是火炮“震天雷”,二是类似今天火焰喷射器相仿的“突火枪”。金军的“震天雷”威力不小,每次以大铁罐子装炸药,点燃引信后,用抛床掷出,“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以上,火点著铁甲皆透。”蒙军人多想法多,有人想出以厚牛皮做成一个简状“隧道”,直通城根下,然后立刻在城角凿洞,“间可容人,则城上(金军)无可奈何矣。”结果,半天之内,汴城四周城根处密密麻麻皆是“耗子洞”,蒙军三三两两入洞后,就在里面猛掘一气,长久以往,没几天就会在城下出千百余地道。金军动脑筋,商量许久,有人出主意:用铁绳吊悬“震天雷”,点燃后顺城墙到“耗子洞”口,呯然一爆,“人与牛皮皆破迸无迹”,威力之大,把蒙军炸肉沫。此外,金军又在墙垛广架“突火枪”,“注药,以火发之,辄前烧十余步,人亦不敢近”,所有战争器械中,“蒙古惟畏此二物。”
蒙军使尽法宝,攻城整整十六昼夜,“内外死者以百万计”,仍然无法攻破汴京城墙。大怒之下,蒙兵发掘汴城外金哀宗生母的陵墓,奸尸毁尸泄愤。即如此,蒙帅速不台知道汴京强攻不可下,就派人入城佯装与金国讲和。金哀宗君臣自然顺坡下,派人出城以牛酒犒劳凶残的蒙兵,并送给蒙古军将无数金银异宝。“速不台乃许退兵,(军队)散屯河、洛之间”。
金国的参政赤盏合喜听闻蒙军退兵后,不以“城下之盟”为耻,反以“守城为已攻”,率百官入贺。金哀宗自知暂时逃过一劫,改元天兴,肆赦“天下”,“减御膳,罢冗员,放宫女,上书不得称圣,改圣旨为制旨。”如此君王“大有为”之举,毕竟晚了一些。蒙军退后不久,由于汴城内外死人太多,古人又无大规模防疫经验,汴京地区瘟疫流行,两个月内死亡一百多万人。主持守城的完颜白撒自知惹了不少众怒,蒙军退后他申请“致仕”,多次险些被愤怒的军士杀掉。
八月间,蒙军派唐庆为使节入汴京,传谕说:“欲使和好成,金主当自来相议。”金哀宗当然不敢亲自去蒙古军营,他装作生了重病,躺在大殿的御榻上接见蒙使唐庆。这位唐庆也是死催,他掉臂上殿,大摇大摆跟在自己家后园那样自在,围了金哀宗御榻走了数圈,边问边看,强逼金哀宗亲自出城议和。金哀宗心中恼怒不敢发作,躺在御榻上哼哼唧唧装孙子。金朝殿下群臣和御林军看见蒙使如此无礼,皆大怒。消息传出,汴京城“闻者皆怒”。当晚,蒙使唐庆回驿馆后,正饮酒吃饭,金国的飞虎军士兵申福等人突入,把唐庆一行三十多人杀得一个不留。“金主不问,和议遂绝。”
蒙古使节唐庆被杀,金哀宗知道蒙军肯定再来,在签军之余,又下令全城括粟,严禁居民私藏粮食。其中,金臣完颜久住最酷暴,率人在全城内到处搜粮。闯进一户门居,他发现有婆媳二人,家里有六斗豆子和三升蓬糠,立刻派兵士抓起来示众。年纪稍轻一些的媳妇哭诉:“我丈夫死于守城,婆婆年老,只是想能吃蓬糠苛活,绝不敢杂入军粮豆中献为军储,我正要献出这六斗豆子。”完颜久住不听,当众杖死这个可怜的寡妇,“闻者股栗,尽弃其余于粪溷中。”结果,大搜数日,也只得三万斛粮,“而汴城萧然,死者相枕,贫富束手待毙而死”,最后发展到暗中人吃人的地步。金哀宗听说后,又下诏出太仓米煮粥,“以食饿者”。有金臣闻之而叹:“与其食之,宁如勿夺。”
其间,金哀宗曾想连夜率兵从东城突围,却被蒙宋军所设的鹿角战栅所阻挡,杀斗而还。
孟珙与蒙军在城外搞“心理战”。深知蔡州城内乏食缺水,蒙宋联军在城外大开盛宴,歌舞鼓吹,军士们欢呼豪饮,大吃美食,“城中饥窘,叹息而已”,守城的金军闻见肉香,几乎要发神经病。偶而有出降者从城上缒城而下,告知宋军说城内绝粮三个月,能吃的都已经吃尽,鞍靴甲革包括军鼓鼓皮都煮熟吃掉,“听以老弱互食”,守城金军天天的粮食是“人畜骨和芹泥”。同时,为了补充“军粮”,金军又常常斩杀败军全队,“拘其肉以食”。蔡州城内,简直又是一个活地狱。见时机已到,孟 下令对蔡州城进攻总攻,而蒙军也凿西城为五门,整军而入,准备与宋军同时杀入城去。
1235年正月,戊申夜,金哀宗召集百官,传位给东面元师完颜承麟(完颜白撒之弟)。承麟固辞,哀宗说:“朕体素肥,不便于鞍马驰突。爱卿平日敏捷有将略,万一得免,能保我大金国祚不绝,就了却朕的心愿了。”完颜承麟不得已,即皇帝位。
大礼刚毕,南城已树敌帜。倾顷之间,四面杀声震天,蒙宋军攻入蔡州内城。
金哀宗自缢于幽兰轩。金末帝完颜承麟闻金哀宗死讯,竟还能“率群臣入哭,谥曰哀宗”。“哭奠未毕,城溃。”诸人忙投火烧焚金哀帝尸首。金末帝泪眼未干,也被乱兵杀死。这位完颜承麟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总计只有一个多小时的为帝时间。
“区区生黎,图存于亡,未尽乃毙,可哀也矣。虽然,在《礼》,‘国君死社稷’,哀宗无愧焉”。灭金的元国史臣,也不得不钦叹金哀宗的为人。思其亡国之惨,方比于北宋;而国君之烈,当胜出徽、钦二帝几倍!
年底,眼看汴京粮尽援绝,金哀宗召群臣议事,准备出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半天,有的建议去归德(今河南商丘),有的建议去卫州(今河南汲县),有的建议去汝州,吵了半天,金哀宗也拿不定主意,决定先出城再说,便命平章完颜白撒、右丞相完颜赛不等人与自己一道出城,留参政奴申、完颜珠颗以及崔立等人留汴守城。汴京居民闻讯,惊恐喧哗,金哀宗派人宣谕,声称自己率军往汝州与蒙军决战。行前,金哀宗“与太后、皇后、妃、(公)主别,大恸。”他之所以不携这些女人,一是表示自己有回驾汴京的“决心”,二是这些女眷确实累赘,带着她们行军不便。
出了开阳门,金哀宗回首望汴京,泪下如雨,这一别,正是永别。
1233年春正月,金哀宗率数万兵往河朔方向撤退,行至蒲城,等待归德方面金将送军粮。发放完粮食后,金哀宗自己与前军渡黄河。忽然之间,大风刮起,金军后军一时间渡不过河。正等待间,杀出一股蒙古骑兵,尽杀南岸的金军后军,剩下有命的金军跳入河中想游过岸,冬天水冷衣厚,又淹死一千人。金哀宗“次于北岸,望之震惧”。无奈,金哀宗派完颜白撒率兵攻卫州,其实卫州乃金国军民所守,正是日前白撒四处派兵劫掠杀人,才造成“人心思叛”的后果,闭城不纳金哀宗。蒙军马上派兵驰击,完颜白撒撒丫子就跑。紧接着,金军在白公庙一役中基本把老本赔光。完颜白撒本人弃军先遁,众多金国大将皆为蒙军杀死。当时,金哀宗傻不几几正在魏楼村干等,准备诸军齐集后他自己要率军与蒙军决战。不料,等了半天只等到苍惶逃至的完颜白撒一个人来,报告说:“军已溃,北兵近在咫尺,请幸归德。”至此,金哀宗一行君臣六七个人连夜登船,逃往归德。其实,当时附近还有不少金军在夜间与蒙军死拼,直到转天一大早他们听说金哀宗弃师先奔,“遂大溃”。
至归德后,军士皆怨愤完颜白撒。金哀宗不得已,命人把白撒推出去斩首,以安军心。
汴京方面,蒙帅速不台得知金哀宗本人逃跑后,马上指挥大军,又把金国都城围成铁桶一般。本来,汴京军民认为金哀宗御驾亲征肯定能打几个胜仗,天天仰着脖子等待捷报,“闻军败,始大惧。”由于蒙军把汴京围得水泄不通,城内粮尽,居民饿死无数,“缙绅士女多行乞于市,至有自食妻子者,诸皮器物皆煮充饥,贵家第宅,市楼肆馆皆撤以炊。”所以,与百年多前一样,汴京成了一个活地狱。
不久,金朝京城西面元师崔立杀掉完颜奴申和完颜阿不,勒兵“入见”太后,并且一太后名义传召梁王完颜从恪为监国,自称左丞相、尚书令、郑王,亲赴蒙古兵营议降。崔立此人,“淫狡,常思乱以快其欲”。他约降蒙古后,马上派人烧掉京城城墙上的楼橹防具,并假称蒙古军旨命,亲自“鞠审”随金哀宗出逃的官员妻女,随意奸污,日乱数人。同时,崔立又把梁王及其近亲囚禁于宫中,入皇宫私取珍宝无数,运载填充于他自己在京城的大宅子里。他又指使兵人,在城中帮助蒙古兵搜掠金银,拷打折磨官员百姓,百毒备至,使城中百姓生不如死。
五月间,崔立催逼金国两宫皇太后、梁王、荆王以及诸宗室五百多人北行,送俘蒙古,以三十七辆大车装载,把金国皇族端个底掉。“次取三教、医流、工匠、绣女皆赴北”凡此种种,同1127年北宋皇族的悲惨情状如出一辙,并无太大分别,惟一的分别是当时的金朝皇帝奔逃在外。
金军大败之后,蒙古兵烧杀掠夺,满载子女玉帛。金国人民颠沛流离,文物流失,田园荒废,官军只知龟缩城内,百姓受苦,美丽姑娘也成为蒙古用来换取牛羊的商品,终老沙漠。此情此景,与百多年前北宋汴京沦陷前后的惨状不出左右。
蒙古兵入城后,恰值崔立在城外为蒙古人催迫金室皇族上路,不料想蒙古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宝玉以出”,崔立“闻讯大哭”,也无可奈何,真正的立时报应!不久,崔立自己也被属下李琦、李伯渊等人斩杀,汴京军民“争剖其心生啖之”。
“金(国)俘人之主,帝人之臣,百年之后适启崔立之狂谋,以成青城之烈祸。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而者也’。岂不信哉。”元朝史官(估计是南宋汉人之后)对于金朝之国,也有幸灾乐祸之情,故有上述概叹。
蔡州之战
1233年四月,金哀宗逃到归德后,“随驾亲军及河北溃军渐集”。一直驻守归德的金国主将石盏女鲁欢怕兵士太多粮不够,建议把这些聚集的金军遣出城去,分别往徐州、陈州、宿州等地就食。金哀宗不情愿,身边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兵士,如果遣散他们,以后再聚也难。但他此时又不敢得罪石盏女鲁欢。只得留下元帅蒲察官奴的忠孝军四百五十人和马用部下七百人在城中,其余诸军皆遣出城去。
趁旁边无人,金哀宗悄声对蒲察官奴说:“石盏女鲁欢把朕的卫兵尽数遣散,爱卿你要小心。”蒲察官奴一直看不起石盏女鲁欢和马用,认为这两个人不过是归德地方军将,没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现在听金哀宗这样讲,顿起相图之心。当时,蒙古将领忒木碍围攻亳州,且天天派出部队向归德进攻。蒲察官奴劝金哀宗北向渡河,招结金军以图恢复。石盏女鲁欢自然不同意,皇帝在自己地盘,可以“奉天子以令诸候”,当然不愿意让金哀宗外出。蒲察官奴不悦,私下劝金哀宗出城到海州,金哀宗不知就里,没有答应。“(蒲察)官奴积愤,异志益定。”大臣李蹊知道归德城内这个大将心怀鬼胎,连忙报知金哀宗。金哀宗非常忧虑,暗地派马军总领纥石阿列里合等人暗中监视蒲察官奴,岂料,阿列里合转头就告诉蒲察官奴皇帝对他起了疑心。
金哀宗害怕蒲察官奴和马用两个人在城中兵戎相见,就命大臣以皇帝的名义置酒为两人说和。马用欣然前往,不料蒲察官奴在酒席上忽然拨刀把马用砍死在当地,然后派五十名士兵严守金哀宗所居屋舍,把随行大臣尽行拘捕。随后,蒲察官奴把石盏女鲁欢捆上,亲自押回他自己的家,逼他交出所有金银财宝后,一刀砍死,屠灭其家。接着,蒲察官奴遣军士杀掉金哀宗随行的大臣李蹊等三百人,混乱中又杀马用和石盏女鲁欢手下军士三千多。如此自相残杀,金国最后一丝元气皆丧。金哀宗无奈,下诏任蒲察官奴为“权参知政事。”
蒲察官奴在归德窝里反的时候,金将武仙与唐州、邓州的守将一起,商议想把金哀宗迎入蜀地,于是集兵猛攻南宋的光化。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守将孟珙打得狼狈而逃,死伤惨重。后来,孟珙又在马蹬山大败武仙,破其九寨重兵,降七万金军,武仙本人仅率六、七人逃走。由此,金哀宗入蜀的希望也成泡影。
穷守归德的金哀宗、蒲察官奴等人,大忧中有小喜,竟能在六月间以少胜多,打嬴一仗。原来,卫州大溃时,蒲察官奴的母亲为蒙军捉住,金哀宗便指示蒲察官奴“因其母以计请和”。于是,蒲察官奴就写信给蒙古将领忒木碍,表示自己要劫金哀宗投降。蒙将信以为真,认定此非“苦肉计”,派人送还蒲察官奴的母亲,暗中往来相约。“(蒲察)官奴乃日(与蒙将)往来讲议,或乘舟中流会饮。”眼看蒙军十分麻痹大意,金哀宗与蒲察官奴定下斫营之计。端午节那天,蒲察官奴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登船,自东而北,直奔蒙将忒木碍设在王家寺的大营。当时,金哀宗在归德北门系舟待发,决定如果金军失败他就逃往徐州。结果,蒲察官奴及其手下忠孝军勇战,持火枪于半夜突入蒙军营中,放枪烧营,冲荡斩杀,忒木碍慌忙逃跑,蒙军大溃,掉入河里就淹死有三千五百人,被杀又有两、三千。“(蒲察)官奴焚其栅而还”。
如此大功,金哀宗立拜官奴为参知政事、左副元师,权兼将相。由此可见,蒲察官奴虽跋扈,心中并无背金降蒙之意。
得胜之后,蒲察官奴“势益暴横”,派人把金哀宗软禁一样“守卫”于照碧堂,禁止任何大臣未经允许前往奏事。金哀宗天天以泪洗面,对近侍说:“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人,为此奴所困耳!”几个禁卫军士见皇帝如此,就暗地商议杀掉蒲察官奴。听说蔡州城坚池深,兵众粮广,皆劝金哀宗弃归德奔蔡州。
待蒲察官奴入宫,金哀宗告知自己有幸蔡州之意,蒲察官奴 “力陈不可,至于扼腕顿足,意趣叵测”,并趋出大喊:“如有敢言南迁者,定斩不饶!”蒲察官奴私心很重,当然不肯让皇帝离开归德和亳州这一带自己的势力范围,蔡州兵将皆非他的“自己人”,金哀宗到那里,肯定再不会听自己摆布。
众侍卫忙劝金哀宗动手。于是,趁召见蒲察官奴入见之机,金哀宗自拨佩剑,当头就劈。侍卫兵士左劈右砍,终于把蒲察官奴“解决”掉。怕忠孝军造反,金哀宗亲自出面慰谕,讲明蒲察官奴是谋反被杀,余皆不问。
金哀宗设计在归德杀蒲察官奴时,金国的洛阳失守。本来,洛阳守将强伸数战有功,曾以数百人抗御了蒙军的第一次围城进攻。蒙军二次攻洛阳时,强伸率军士死战,总帅乌林答胡土却招呼不打一声,自率一群金兵携妻子出奔蔡州。洛阳金军见总帅逃跑,惶惧之下献西门投降蒙军。强伸力战,突围而出,转战至偃师,力竭被俘。蒙军说降,强伸不屈,被杀。
杀掉跋扈的蒲察官奴后,金哀宗经亳州往蔡州,随行只有二、三百人,五十匹马而已。堂堂大金国天子,落魄到可怜的地步。在双沟寺避雨时,见满目蒿艾,人迹罕见,金哀宗悲从中来,大恸道:“生灵尽矣!”进入蔡州,当地父老罗拜于道。看见大金皇帝身边这么稀稀拉拉的人马,仪卫萧条,父老皆大为感泣,哀宗本人也歔欷不自胜。其实,蔡州相比归德,地理位置非常不利,迁蔡之前,金国山东行省的大臣王用安就遣人持秘信劝谏,其中主要内容如下:“第一,归德环城皆水,卒难攻击,蔡州无此险;第二,归德虽乏粮储,而鱼茨可以取足;蔡(州)若受围,癝食有限;第三,蔡(州)去宋境不(过)百里,万一(宋)资敌兵粮,祸不可解;第四,归德(如)不保,(可)水道东行,犹可以去蔡(州)。蔡(州)若不守,去将安之?”最终,蔡州结局皆为王用安不幸一一言中。
蔡州城内安排停当,金哀宗以完颜忽斜虎为尚书右丞,总领省院事;以张天纲为“权参加政事”(代理副相);以完颜中娄室(当时有兄弟三人皆叫完颜娄室,与金开国那位名将姓名相同,时人以“大中小”区分三人)负责枢密院事。其实,金哀宗当时应该把蔡州当跳板,西进秦、巩之地,但哀宗随从侍卫“皆娶妻营业,不愿迁徙,日夕进言西幸不便。”由于当时蒙古大军距蔡州很远,蔡州城日渐晏安,金哀宗本人也松懈下来,竟有心思修建宫舍,派人四处简选美女。完颜忽斜虎切谏,乃止。也幸亏这位完颜忽斜虎,夙兴夜寐,遣使诸道,终于又在蔡州聚集万余精兵,“兵威稍振”。
蔡州城内忙乎,蒙军也没闲着。1233年九月,蒙古都元师塔察儿派使节至襄阳约南宋一起合攻蔡州。襄阳知府史嵩之(史弥远之侄)马上提兵配合蒙古军攻打唐州,金守将战死,城降。宋军进逼息州,当地的金将忙派人向蔡州求援。金哀宗无奈,只得又分出五百名兵士前往息州,临行,他对将士说:“北兵(蒙军)之所以常取胜者,恃北方之马力,就中国(中原)之技巧耳。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有余力矣。”这一番话,前半截讲得不错,后半截完全是自欺欺人的大话。金宣宗二十多万人南侵也没占得什么便宜,金哀宗三千人就想纵横江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穷愁之余,金哀宗对南宋仍旧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便以乞粮为名,派出宗室为使到南宋求和。临行,他对金使说:
“宋人负朕深矣。朕自即位以来,戒饬边将无犯南界。边臣有自请征讨者,未尝不切责之。向得宋一州,随即付与。近淮阴来归,彼多以金币为赎,朕若受财,是货之也,付之全城,秋毫无犯。清口临阵生获数千人,悉以资粮遣之。今乘我疲敝,据我寿州,诱我邓州,又攻我唐州,彼为谋亦浅矣。大元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必及于我。我亡必乃于宋。脣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卿其以此晓之。”
金使至宋,宋廷“不许”。
求人不成,金哀宗只得求天。他率“群臣”行拜天礼,乞求上苍保佑金国。礼成,金哀宗正赐将士酒,哨探报称蒙军数百薄城。“将士踊跃,咸请一战”,感奋之下,金兵出城接战,竟大败来犯蒙军。蒙军大帅塔察儿派数百精兵进攻东城,也被金军打败。“自是蒙古不复薄城,分筑长垒,围之。”
十一月,史嵩之复遣守将孟鉷、江海率精兵二万、米三十万石来会,与蒙军一起夹攻蔡州。蒙帅塔察儿大喜,与宋军“积极”配合,双方在城外大修攻具,“城中益恐,往往窃议投降。”多亏完颜忽斜虎四处游说,激以忠义,“军民感奋,始有固志。”
蒙宋联军修治好攻具后,开始轮番攻城。金军守城壮丁不够用,在城中搜抓体格壮健的女子,给她们穿上男子服装,送上城墙处运送木石充当壮丁。金哀宗本人亲自临城抚谕。
一日,金军忽开东门出战,想杀出重围,被孟鉷宋军击败。审问俘虏后,孟鉷得知蔡州城内已经断粮,认定金军要拼命,诫嘱宋军:“当尽死守住阵地,严防金军突围。”
塔察儿遣蒙古大将张柔率五千精卒奋力攻城,被蔡州守城的金军抵挡住,万矢齐发,张柔本人身中数箭,从高处摔落于地。危急之下,多亏孟鉷并宋朝前锋军冲出,努力拼杀,终于救得张柔一命。假使张柔当时死掉,日后也生不出“杀才”张弘范(张弘范乃张柔第九子,生于1238年)。正是这个张弘范,后来率蒙军屡屡进攻南宋,擒文天祥,败张世杰,最终在厓山逼得陆秀夫背负宋末帝跳海,灭亡南宋。
转天一大早,宋将孟鉷率宋军忘死冲杀,夺取战略要地柴潭楼,掘柴潭入汝水。同时,蒙军也派兵决练江,“于是两军皆济”。柴潭水涸,蔡州已失天然屏障,在宋蒙联军的合攻下,蔡州外城很快被攻陷。守城金军急红眼,驱城中老弱孩童入大锅熬成热油,以此为防御“武器”,往下浇烫宋、蒙士兵。夜间,金将又率五百死士出西门想偷袭宋蒙营寨,被蒙军发觉,以强弩射死大半。于是,蒙宋联军合力攻西城,并攻陷西城城楼。
完颜忽斜虎事先已经命人在内城墙内又挖深濠,故而蒙宋联军还一时间未能乘胜深入,暂时凭高据险,朝城内不停发射箭弩。
金哀宗深知大势已去,对侍臣叹息道:
“我为金紫光禄大夫十年,当太子十年,当皇帝十年,自知没有什么大的过恶,死无恨矣。所恨祖宗传祚百余年,至我而绝,与自古荒淫暴君同为亡国之主,只是这一点让我耿耿于怀……自古以来,没有不亡的国家,亡国之君往往为人辱囚,或被绑缚献俘,或跪于殿庭受辱,或关闭于空房。朕绝对不会到这个地步!众爱卿你们看着,朕志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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